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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農曆七月,開鬼門,身處不同空間的親朋好友們,在這段時間似乎較容易接上訊息。 我大舅的二兒子,我的表哥,擁有帥氣的笑容,右邊臉頰的酒窩增添一份俏皮,就跟他的個性一樣,淘氣、幽默、愛開玩笑。小時候,聽我外婆說,表哥出生的時候,大舅剛經歷白色恐怖的監禁,被釋放回家沒多久,家裡經濟狀況陷入谷底,大舅媽要幫別人做衣服賺錢,外婆擔負起表哥的養育工作,可是每天只能熬稀飯,用熬出稀飯的漿汁當作母乳放在奶瓶中餵飽表哥。也許因為從小雖在艱困的環境中長大,但是擁有外婆無盡的愛,有能力幫助別人之後的表哥,一直非常有愛心,會將自己的壓歲錢拿去分送給乞丐,長大後,更常常捐款幫助別人。


 


        因為跟大舅家住得近,表哥跟我們兄弟姊妹從小一起長大。小時候我只知道玩耍,表哥卻會將我家跟他家一疊一疊的舊書跟漫畫拿出來租給別的小朋友,賺點零用錢,讓我好佩服。


 


        長大後的表哥因為樂於助人的個性選擇了從事保險業務的工作,也一直做得有聲有色。五年前的某一天,表哥打電話給我,一接起電話,表哥帶著嚴肅的語氣說:「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妳。」我也順口問了一句:「是不是要結婚了啊?」表哥說:「我也很想,可是現在更不可能結婚了…」「怎麼會呢?」表哥接著說:「我腦部有腫瘤,已經有七公分大…」聽到這個消息,心頭彷彿被鐵鎚敲了一下。「怎麼會呢?怎麼可能?可能又是他開玩笑吧?」我心理想著,也懷疑的問他:「你是不是開玩笑?」表哥苦笑的說:「這種事怎麼可能開玩笑,而且已經發現有一年了。」接著表哥簡單描述一下他腦瘤的狀況,以及做檢查和醫生的建議這些過程。我無法接受這麼年輕有為又心地善良的表哥竟然會罹患腦瘤…晴天霹靂的感覺讓我沒辦法專心聽他說話,只是急急的問他:「那現在要怎麼治療?怎樣才會好?」他說:「醫生建議要開刀,但是他害怕,所以現在正在吃一種新藥治療,穩定病情。」他還要我不要跟我媽媽說,省得我媽媽擔心,因為我媽媽很關心表哥。表哥說:「還好我沒有老婆小孩,現在也不敢要別人介紹,因為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會好?其實我真的很想結婚,看著哥哥結婚有小孩,弟弟也結婚都生了二個小孩,真的很羨慕!」聽了表哥的話,覺得好難過。


 


        表哥的情路一直不順遂,一方面是大舅跟大舅媽對於表哥的交往對象常常有意見,孝順的表哥都會按照父母的意見最後選擇放棄。最近一次見到表哥的不知第幾任女朋友,兩人很甜蜜,表哥為了她在淡水買房子準備結婚後的小天地。怎料到,原來表哥的女友曾經離過婚,表哥一直不敢讓保守傳統的父母知道,怎知,陰錯陽差之下,大舅跟大舅媽還是知道了,表哥在父母強烈反對之下黯然跟女友分手。


 


        表哥的病情在沒多久之後急轉直下,在一次頭痛到昏迷的狀況下,被送到馬偕醫院,開始進行化學治療。怎知,才做了兩次化療之後,腦瘤破裂,表哥進入彌留狀態。我到醫院看表哥,他已經昏迷好幾天,看著他腫脹的臉部,想起他小時候天真無邪的笑容,大家一起打打鬧鬧、嘻嘻笑笑的情景;想起長大後一起聊天打屁、我幫他介紹女朋友的畫面;想起他來我家,愛開玩笑頑皮的表情……我的眼淚已經在眼眶中打轉,無聲無聲地流下來。又怕被大舅他們看見,會更難過,只好轉身偷偷擦乾眼淚,一直跟表哥說要加油。


 


        隔天,媽媽跟我說,表哥已經拔管回家了,他也不用繼續受苦。對離開的人而言是解脫,對留下的人而言卻是無盡的思念與遺憾。大舅跟大舅媽一直怪自己,為什麼要反對他跟女友的交往,遺憾他沒能結婚生小孩。媽媽勸他們,表哥是來報親恩的,因為他沒虧欠任何人,但是卻留下大筆的保險金給父母。表哥過世之後,擔任華航機師的小表哥常常夢到他哥哥,在不同國家的飯店,小表哥說:「哥哥一定是跟著他到處去玩。」一如表哥愛玩的個性。


 


        剛進入農曆七月的某一天晚上,夢到表哥跟著我跟我家人一同去旅遊,到某一座風景優美的山上避暑,表哥開心的拿著數位相機幫大家拍照說說笑笑,好不開心。要下山了,一陣兵荒馬亂中,大家坐上車子下山了,到了山下,表哥卻不見了。夢境也在此時結束。醒來後,讓我又想起表哥。時間沖淡了失去親人的悲傷,卻累積日益加深地思念。我願意相信古老的傳說,農曆七月,讓我又接收到表哥的訊息。我也相信,表哥要讓他的親人知道,他在另一個空間過著遊山玩水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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